1989年4月21日下午,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封信,慌慌张张跑进吉林省永吉县大绥河镇派出所,“不好啦,我女儿被人绑架了!”
中年妇女已经跑得筋疲力尽,加上精神高度紧张,进门后,竟一下子瘫倒在地上。所长陶龙天见状,一边把她扶到椅子上,一边接过她手里的那封信,只见上面写道:
李园家长:你们的女儿已被我们带走了。请放心,她会很安全,如果你们想要女儿,就请明晚八时整,在吉林市岔路乡八路站桩处,以三万元钱换取你的女儿。如不来领取,我们就将她带到关内卖掉。如果为几个钱报告公安局,那后果随你们去想,何去何从,速决!遥乡人。
看完信,陶龙天意识到案情严重,简单询问了一下报案人的自然情况,便拨通了县局刑警队的电话。
那个年代,绑架人质案件只有在影视剧里看过,现实生活中还是头一次遇到,接到陶龙天的报警电话,刑警队长李连森立即率领侦查员驱车赶赴大绥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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报案人周慧琴,34岁,大绥河镇范家村农民。丈夫李海波,搜登站电影院放映员,一家四口人,膝下一双儿女天真可爱。尤其是女儿李园,虽然只有15岁,却出落得聪明伶俐,每年都要捧回两张大奖状,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。
小两口朴实厚道,治家有方,几年来,也小有积蓄,看着数额一天天增多的存折,一家人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憧憬。谁知,“人在家中坐,祸从天上来。”女儿被绑架,以及这封恐吓信,撕碎了母亲的心,也给这一家人的心头罩上了一层阴影。
小园园是怎么被绑架的呢?
在大绥河派出所,李连森详细了解了案件的来龙去脉——
当日上午10点钟,永吉县第十六中学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里,历史老师正在上课。这时,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老师的讲话,一个二十岁左右,穿一身流行衫的姑娘站在门口。
“我叫王菲,来找李园同学的。她哥被人给打坏了,在吉林市二二二医院抢救,我是她哥的同学,来叫她一同看她哥。”
小园园从小就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,在她单纯的心灵中,世界总是充满鲜花和友爱的,罪恶离她是那么遥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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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哥哥被人打伤住院了,她恨不得马上见到哥哥,于是,急忙向班主任请了假。
一路上,那个叫王菲的姑娘始终挎着李园的胳膊,对她说:“你妈已经去吉林市了,还给你爸捎来一封信,你快找个熟人带回去吧。”
“我看看!”
“没时间了,车快开了,你快找熟人吧。”
此时,小园园的心思全部集中在哥哥身上,她急忙在街内找到一个亲属,把信交给他,便与那个叫王菲的人向汽车站跑去。
那位亲属把信送到小园园家,见小园园的母亲还在家中,感到很蹊跷,“这是咋回事儿?”
周慧琴看完这封信,小园园已经不知去向了。她哭天抢地地喊道:“女儿啊,你到底在哪儿呀!”
这是一起蓄意密谋的绑架人质敲诈勒索案,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吉林省发生的第一起绑架人质案。在详细了解了主要案情后,李连森立即向上级公安机关进行了汇报。获知案情后,省厅、市局的相关领导非常重视,分别委派专人协助永吉县局侦破此案。当晚,在大绥河派出所成立了“4·21”绑架人质案专案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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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连森将现有警力分为两组,一组在大绥河通往吉林市的虎牛沟检查站设卡堵截,盘查过往的可疑车辆和人员;另一组在吉林市岔路乡8路站桩附近秘密设伏,注意发现可疑分子。
两个小组分头行动后,李连森竭力提醒周慧琴:“近几年,有没有与你家结怨的人?”
“没有啊,俺家那位比我还老实,一杠子压不出个屁来,他能得罪谁呀?我也没得罪谁啊,和街坊邻居处得都挺和睦的。”周慧琴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搜寻可能结仇的人,却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“不会是我妹妹吧?”想了半天,周慧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。
“你的妹妹?亲妹妹吗?”李连森接着问道。
“是啊,亲妹妹。”
周慧琴的妹妹周慧莲,22岁,整天在外面张张狂狂的,性格挺古怪,这些年来,姐俩始终合不来。一天,周慧莲向她借1万元钱,说要做买卖,她信不过,便一口回绝了。从此,两人活扣死结,矛盾激化,断绝了来往。
可是,昨天下午,周慧琴看完恐吓信要上派出所报案时,周慧莲却领着一个叫小梅的姑娘上她家来了,还说在街上看见过小园园。
周慧琴问她:“为啥不把小园叫住?”
她没答话,与那个叫小梅的一扭屁股走了……
“小梅是干什么的?在哪儿住?真名叫什么?”李连森问道。
“我哪儿知道啊?我也是头一次认识。”
这个叫小梅的姑娘与本案有什么联系吗?难道说,周慧莲会为姐妹俩的一点私怨,绑架初涉世事的亲外甥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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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这一点,周慧琴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,她们毕竟是一母同胞啊!但李连森却认为,周慧琴的这个妹妹具有重大作案嫌疑。她对李家的家庭成员和经济状况了如指掌,性格张狂,具有与人合谋绑架亲外甥女的可能性。至于在其姐姐准备报案时的神秘出现,则有可能是与人合演的“双簧戏”。
基于以上分析,李连森决定,立即控制周慧莲。可是,就在侦查员们赶到周慧莲家时,周慧莲却神秘失踪了。
“解救人质要紧!必须马上找到小园园的下落。”李连森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上。
“犯罪分子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的,他们对付一个毫无戒备心理、年仅15岁的女孩子岂不太容易了。一旦狗急跳墙,或者'撕票’,那后果不堪设想!”
此时,已是22日中午12点,距犯罪分子规定的交款时间只差8个小时。
调查回来的侦查员说:“周慧莲还没有回来,不知去什么地方了。”
下午5点,在吉林市岔路乡8路汽车站桩附近,秘密设伏的侦查员们严阵以待,密切注视着过往的可疑人员,等待着取钱人的到来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,离接头的时间越来越近,民警们都做好了充分准备。
就在这时,意外情况发生了。6点20分,吉林市公安局四处调度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:“刚刚接到报告,被绑架的少女已经回大绥河了。”
太突然了!这简直出乎侦查员们的意料。
“是跑出来的,还是放回来的?必须马上弄清楚,这关系到案情的进展。”李连森分析了种种可能性,最后决定:“马上返回大绥河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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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这么多警察,小园园一下子惊呆了。此时此刻,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。在小园园的衣兜里,侦查员们又发现了一封与上封内容大致相同的恐吓信,只是笔迹截然不同——
李园家长:我们提前将小姑娘送回来了,其实这事儿与孩子无关,但是请你明白一点,必须将钱按时送来,你不要觉得孩子回来了就没事了,那你就想错了,不送钱,就想想你们家的安全。把钱送到岔路乡30路站桩边的废品箱里,今天如果不来,必须明晚8时准时送到。假如不送,让你不得安宁,说到做到。
看完信,侦查员们的肺都快气炸了,犯罪分子的气焰太嚣张了。
“不管什么人,多么狡猾,即使大海捞针,也要将他揪出来!”李连森命令道。
在镇静下来之后,小园园详细讲述了自己被绑架之后的情况:
昨天中午,当她听说哥哥被打伤之后,所有的心思就都在哥哥身上了。她与那个叫“王菲”的姑娘在吉林市下车后,就被领到了一家医院。
王菲说:“你在外面等着,我进去打听一下。”
过了一会儿,王菲出来了,告诉小园园:“你哥转院了。”
她们又坐上了公交车,一直坐到江南石井沟。下车后,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站桩等她俩。三人一起,到联合化工厂找一个男的。之后,领着小园园到处走,说帮她找医院,在火葬场旁边有个红砖燕尾房,那个男的要借自行车,主人没借,他们又领小园园在饭店吃了饭。
小园园说:“看那男的,好像是王菲的对象,和那地方很熟。”
晚上,他们将一个旅店的后窗撬开,睡到半夜,有人查铺,又跳窗跑了出来,在外面一直等到天亮。他们连哄带骗,经不住小园园的哭闹,就把她放回来了。
这一男二女到底是什么人呢?
要弄清案情真相,必须找到火葬场附近的那个红砖燕尾房。李连森迅速率领两名侦查员赶到吉林市江南火葬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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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小园园的指认下,终于找到了那间红砖燕尾房。经打听,这家的户主叫徐国禄,二十来岁,小青年想了想,说:“对,前天下午,是有人到我这儿借自行车来的,可我要出门,没借他。”
“这人谁呀?”
“也不是很熟悉,好像叫立新。”
“立新?家哪儿的?在哪儿上班?”
“这些我都不知道。”小青年摸摸脑门,摊摊手,似乎在说,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。
整个吉林市,叫立新的人,不知有多少个。没办法,只好再找那家饭店。
店主很热心,一进门,李连森就开门见山:“前天下午,有没有个男青年领三个小姑娘在这儿吃饭?”
老板娘想了想,“有哇。是有这么一男三女,女的不认识,那个男的,好像是联化分厂的工人,叫啥名不知道。”
联化分厂并不大,李连森带人找到了这个厂的保卫干部。听了李连森的介绍,保卫干部说:“分厂没有叫立新的人,不过,与体貌特征差不多的,倒有一个人。”
“谁呀?”
“盛海洋。”
一查考勤簿,巧了,前天下午,他就与女朋友出去了,昨天一天没上班。
“马上传讯盛海洋和他的女友张玲。”
没费多大劲儿,盛海洋和女友张玲两人很快便被传讯到保卫科。经突审,盛海洋吞吞吐吐,答非所问。
在另一间审讯室里,张玲则供认不讳:“你们是不是问那个小女孩的事儿啊,这事儿是我和小梅、周慧莲三个人干的,与盛海洋无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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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。有谁会想到:这起轰动全省的重大绑架人质敲诈勒索案,竟是三个少女一手策划的?又有谁会想到,为泄私怨,主犯周慧莲竟然敲诈一母同胞,绑架亲外甥女?
周慧莲虽然只有22岁,却满脑子歪主意,兄弟姐妹都看不上她的刁钻泼辣。周慧莲呢,什么人都勾搭。不知什么时候,认识了吉林市江南街的于霞,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。
4月20日上午,两人在江南公园玩,中午吃饭时,周慧莲说:“总这么待着,也不是个事儿,想做点买卖,可是没钱,愁啊。”
于霞虽说才18岁,但歪点子比周慧莲还多。“嗳,周姐,不就是想弄钱吗,容易。你看过电视剧《上海滩》吗?那里面绑架个人,就能弄到钱。男的咱们绑不了,找个农村小姑娘那还不容易吗?小姑娘在咱手里,管她父母要多少钱那还不得给呀!”
“哎,就是没合适的。”
说到这儿,于霞似乎很惆怅,接着问周慧莲:“姐,你有没有啊?”
周慧莲一听,马上想到了她姐姐。“姐姐家有的是钱,可多少都是人家的,一分也借不来,如果把小园园绑来,既能得到一笔钱,又能泄我心中怨恨,岂不两全其美。”
“就这么定了,把你外甥女骗出来!”
两人一拍即合,便开始准备。
于霞说:“这件好事,不能忘了张姐。”就这么着,她们又找来了张玲。
三个财迷心窍的女人,也不管是不是犯罪,便开始作了详细分工:周慧莲负责写恐吓信,张玲冒充小园园哥哥的同学到学校骗小园园,于霞在吉林市接应。她们自认为安排得很巧妙,幻想着马上就可以发大财,没想到昨天还是自由之身,今儿个就成了阶下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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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中国成立以来吉林省首例绑架人质敲诈勒索案就这样破获了,可谓有惊无险。三个女孩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恐和不安,作案之初,她们或许是为了金钱,或许是为了好奇,但法律是无情的,岂可当儿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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